命運,似乎對她太不公平,同年畢業的同學一個個走上自己滿意的工作崗位。然而她卻被分配到了長沙市殯儀館。這個消息一下震動了這個宿舍樓,人們對她的眼光不同了。我感到震驚,同時也為我的鄰居娃娃的這一切而惋惜。她往日的笑容和話語少了,漸漸地整個樓再也聽不到她的歌聲和銀鈴般的笑聲了。
她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想起那一具具尸首,想起自己將置身于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無聊寂寞的環境,她哭了。不去又上哪?老實憨厚的父母從不知道開后門,她只好踏著沉重的腳步來到了殯儀館。領導熱情地接待了她,按慣例向她介紹了這里的工作條件、意義,最后,告訴她:你的工作就是負責整容。啊,給死人整容,殯儀館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做,為什么偏偏讓我干這工作?她又哭了。比上次哭得更傷心,她認定命運對她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一個月的學習結束了,開始正式工作,這僅僅是邁出艱難歷程的第一步。她默默地忍受命運給她安排的一切。一天,一輛卡車開進了火葬場,從車上抬下一具尸體。一位老工人語聲嗚咽地講起了出事的經過:這位死者是火車站的調車員。早晨他控制三節車廂與機車脫掛,剛一脫鉤,忽然發現兩個小孩鉆進了前幾節車廂底下玩,脫鉤的車廂受巨大慣性驅使,劈頭蓋頂地朝下沖去,兩個小孩有死在車輪下之險。他焦急地用力轉動閘門,一面把車廂速度放慢,一面叫喊小孩快爬過去。小孩得救了。
但由于距離太近,沒等全部剎穩,兩車廂就相接了。因他全神貫注小孩的安全,車廂撞接震動把他震滑下來,卷進車輪底下,倒在血泊中……面對這位死者,她肅然起敬。她喻著激動的眼淚小心翼翼地為英雄擦干血跡,一針一線縫合破裂的皮膚,注射著福爾馬林。經過精心處理,英雄的遺體變了樣,神色是那樣安詳、那樣平靜,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一絲笑意浮上嘴角,她感到安慰。老工人望著經過整容的遺體,握著姑娘的手激動地說:“我們的英雄沒有死?!?/p>
他如一棵筆直的青松在陽光下顯得更為翠綠、挺拔,··…英雄的事跡使她戰勝了猶豫和膽怯,她決心干下去了。一次,一家工廠半夜發生了火災,一名工人為搶救工廠物資,幾次沖進火場,救出了一批國家重要物資;火越燒越大了,同志們都喊再不能去了。但他還是再次鉆進了烈火中。一根燒斷的木頭打到了他的頭上,他昏倒在烈火中·,·…尸體運到火葬場,體形已變了樣,無法動手整容。她聽了工廠領導介紹的英雄事跡,她想,他是為搶救國家財產而戰斗到最后一息的。
二話沒說,叫了幾名同事一起圓滿完成了任務。工廠領導感激地緊緊握著她這雙摸過許多死人的手。她望著整容后的英雄,喃喃自語:“他們為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建設奮斗到生命最后一息,而我做的又是多么不夠呵!’’她就在這平凡的工作崗位上默默地工作起來。
從此,她的事跡傳遍了整個宿舍樓,大家向她投去了一雙雙敬佩的目光,宿舍樓又恢復了她從前的笑聲。我推開她的房門,她正在寫字臺前認真地寫著—美的浪花,在海浪與礁石撞擊中開放;璀璨的火星,在鐵錘與鐵墩的急劇敲打中迸發;青春的價值,在四個現代化的洪流中愈來愈顯現出她的真正價值……她就是我的鄰居姐姐,一個十分平凡的普通姑娘—張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