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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的頭發，微有些駝的腰，深陷的眼窩，嘴里已沒有幾顆牙齒，還有手上和腿上那一條條像水蛭一樣的曲張的靜脈。那天你看著他，站在那愣了好久。你一定在想，他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滄桑了。是啊，曾英姿颯爽，意氣勃發的他為何被歲月摧殘得如此不堪？歲月悠悠，往事悠悠……

從你開始學走路的時候，他就每天不厭其煩的彎著腰，扶著你一步一步向前邁步。你總是充滿了好奇，不亦樂乎的，幾步下來，你嚷嚷著還要再走一圈，他喘著粗氣，眼里滿是慈愛，說：“小子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你老爸！”你只懂咯咯地笑著，笑到他的臉上。夕陽西下，將你和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遠遠望去，一老一少構成一道別樣的風景。

你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你滿大街地追趕一只美麗的蝴蝶，和小伙伴們，玩得好不盡興。而他卻在追趕著你，叫你小心點，不要摔跤，讓你早點回家吃飯。你依舊蹦跳著，似乎一點也沒聽見他的話。中午，等他來找你了，你就故意躲在角落里不出來，聽著他焦急的喊叫在偷偷的竊笑。而最終，也總是他牽著你的小手，走向回家的路。

而每一次你和小伙伴玩耍時摔跤了，疼得哇哇大哭時，也都是他迅速趕來，蹲在地上給你包扎。一邊罵你，小子，下次再不小心別怪我不給你包扎！你知道他都是在開玩笑，每一次做錯了事都笑嘻嘻的留給他處理。

你還經常生病，每次大半夜的讓他背著熟睡的你在那夜黑風高的晚上焦急地奔向醫院，取卡，掛號，就診再到拿藥，一切都是那么緊張，他關切地問你是不是好一點了，你不懂他的心急如焚，只會低著頭玩你的小手。坐立不安的他一聽道醫生的喊叫便趕緊去給你拿藥，火急火燎的從未放松過。前前后后忙了進一個小時，等到夜色更濃了甚至是東方的天露出黎明的曙光，他才背上你，疲憊地朝家走去，那時你覺得他的脊背好溫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而你永遠不知道，每次從醫院回到家，他總是哄你喝完藥后在將你安頓好，自己隨后走進房間一頭倒在床上，累得連鞋也不想脫。

你長大了，越走越遠了，到了寄宿中學。一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了。一個星期天的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大地，你回到家，立刻打開空調，站在下面吹得直呼涼爽，而他卻不放心地害怕你感冒了。過了一會兒，你大聲嚷嚷著喊餓，他立即端上早就準備好的豐盛可口的午餐，你們又沉默著坐在一起吃飯，你沒注意到他的牙齒已松動，連一塊很小的排骨咬起來也十分費勁。你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NBA看得津津有味。

你不常在家，和他也很少說話了。你帶著耳機聽張杰新出的專輯，你在商場給心愛的女孩挑選禮物。有時母親讓你給他買點什么，你總是十分不情愿地說他都不喜歡。、

那天是他生日，你在母親的提醒下買了兩瓶好酒帶回家，他見了瞇眼笑得合不攏嘴，你站在他身旁，在發現他的嘴巴里只有幾顆老牙在晃動了。后來，你背對著母親說，讓他鑲幾顆牙吧，這樣太難看了。

他70歲了，你34歲，成家立業了，還有一個乖巧的女兒。女兒很孝順，每次去他家總是用小手給他捶背，他舒服的瞇著眼微笑。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這時你便會高興自己有一個懂事的女兒。讓女兒動作輕些，女兒好奇的看著他頭上銀銀的白發，歪著頭說：“爸爸，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讓爺爺這么操心，滿頭白發。”他聽了哈哈大笑，你卻心里一陣難言的酸楚。女兒去玩了，中午，你去找女兒，回來時卻發現有幾個小男孩跑來低著頭悄悄議論著什么，然后大笑著喊道：“瞧那個癟老頭！牙齒全沒了。”其他幾個人都跟著大笑。你氣惱的追趕那幾個小孩，他們卻笑著一溜煙跑了。卻看見他滿臉通紅的捂著嘴。而你，則低著頭，假裝什么也沒看見，可是，你的內心正帶著你，讓那個你又看到了曾經的他，英姿颯爽，意氣勃發……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孩提時代，張著嘴，含糊不清地喊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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