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偏僻的山鄉(xiāng)里，我認(rèn)識了他，一個放牛娃—啞哥，人們都這樣稱呼他。當(dāng)我第二次見到他時，我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小伙伴小黑一手拿著小棍指著睜大了眼睛依偎在牛身旁的他，一手拿著土塊指揮幾個小伙伴用土塊擲他。他驚恐得臉都白了，抱著牛的脖子，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緊張、不安的神色。面對橫飛抽打著身體的土塊，他時而躲閃，時而發(fā)出啞巴特有的哦啊聲。
我真不相信，山里的孩子也欺侮人，在我大聲的斥喊中，小伙伴們跑散了，他也牽著牛走開了……又一天下午，我和大伙兒在一個長滿了野草的深溝旁玩耍。小黑搶走了我的草帽。我伸手去抓，手腕上那亮晶晶的手表露出來了。小黑眼睛一亮，非要我摘下來給他看看不可。我只好給了他。“哎呀，多貴重呀!真漂亮呀J”小黑大聲嚷起來。“什么東西?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讓我戴一戴。”小伙伴們都擁過來了。小黑高高地把表舉起來，揮舞晃動著，他們越是鬧得兇，他越得意。
突然，那表竟從他的手里甩了出來，落在了那深深的溝里!流淚的眼，乞求的眼，驚呆的眼……哭聲，求聲，叫聲……驚動了正在放牛的啞哥。在一片眼淚的朦朧中，我看到他走過來了。小黑比劃著抽抽嗒嗒地向他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啞哥皺緊了眉頭，咬住了嘴唇，一縱身跳了下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這就是那懦弱的“小鹿，’?我和小黑停止了抽泣，同伙伴們一起屏息望著溝下，忘記了告訴他草間有蚊蟲，忘記了告訴他腳下有荊棘……他艱難地?fù)荛_草叢，尋找那表。他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每撥開一處，“嘩”地就驚起一群蚊蟲，叮在他身上，臉上。
他全然不顧那些，目光仔細(xì)地搜尋每一處。忽然，他一下子跌倒了，抿緊的嘴唇掩飾不了巨大的痛苦。我們的心顫栗了，不由得往前探了一步。他勉強(qiáng)支撐起來，驚喜的眼光射了出來。他幾步?jīng)_過去，抓起了草叢里的一個東西，朝我們舉著，一瘸一拐地向我們走來。揮動的手臂，喜悅的眼神，興奮的哦啊聲，都在向我們傳遞著好消息:“找到啦!”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腿上有許多血道道，膝蓋上滿是泥血……小黑忘情地沖下去，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水又把我們的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