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我靜靜地坐在寫字臺前,做著家庭作業。一陣急促的樓梯聲響,我的好朋友智遠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我循聲抬起頭,啊,好神氣的智遠!瞧他那身時髦的打扮—油光可鑒的頭發,簇新的“的卡”上裝,挺括的呢料褲子,錚亮的皮鞋,一下子,站在我眼前的智遠變得陌生起來,似乎是另一個人,我茫然了。
智遠敏感地發現了我向他投去的詫異的目光,忙說:“噢,我正要告訴你,我父親退休了,我已決定進廠頂替?!薄斑@是真的嗎?”我覺得有些突然。一u}的,一點不錯。”智遠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引他在沙發上坐下,他便說開了。他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今天他已去工廣報到,預先領到了一個月的工資。說到這兒,他從口袋里掏函一疊鈔票,得意地在我眼前晃了晃,實惠,讀書又有什么勁呢?”我無言可答,只是欠了欠身體。片刻的冷場以后,智遠好象又想起了什么,說:“還是這個朝我跟前湊了湊,說:“強強,我已替你算過了,再過一年你媽媽也要退休了,到那時,你也可以頂替?!闭f到這里,他頓了一下,順手拿起我攤開在寫字臺上的習題本,胡亂地翻了一通條斯理地說道,,隨后朝我眼前一扔,慢、“你就不必去學這些東西樓1H我微微一怔,腦子里紛亂起來。以后智遠又說了許多,但我~句也沒聽進去。
很晚,智遠起身告辭了。臨別時,作為老朋友的我,理所當然地享受到了一大包“喜糖”。智遠走了,好象把我的心也帶走了。當夜,我躺在床上,細細地品味著智遠送的奶油巧克力糖,也細細地咀嚼著智遠的話,“頂替·,·…用不著學習了”,“錢……實惠”,這是真的嗎2我苦苦地思索著,思索著。這一夜,我失眠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智遠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可我卻有些等不及了。一天,我拖著沉重的步伐,放學回到家里,從書包里拿出一張已經老師批改過的測驗卷子,目光泉滯地望著評分欄里的分數“五十六”分。好久,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自我解嘲地說“這次總算打破自己的‘最高紀錄,了?!碑斎唬疫€是不甘心的。
青年的自尊性促使我竭力想找出一點理由來,為自己這次測驗成績如此糟糕,進行一番有力的辯解??墒俏夷X子里亂轟轟的,智遠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縈繞著,不肯離去。我心煩意亂地把考卷往桌上一扔,一頭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朦朧中,一陣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隨之而來的是一位郵遞員的聲音:“周強的信。”“我的信?”我猛地翻身起床,沖出門去,從郵遞員手中接過信。一行行熟悉的筆跡躍入我的眼簾?!爸沁h的信!’’我高興地叫了起來。我急忙撕開信封,抖開信紙,信紙里夾著一張智遠的照片,多神氣的智遠啊!一套嶄新的藍色工作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并不十分合體。勻稱端正,還帶有稚氣的臉上,一雙機靈的眼睛,閃著瑩瑩的晶光。嘴角緊閉著,向上微微翹起,流露出自信和椰榆人的神氣。我仔細地端詳著,禁不住喃喃地自言自語:“這才是我熟悉的智遠啊?!?/p>
我繼續看信,信的開頭是這樣的:“周強,你好!離開你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我時常想念你,想念曾是朝夕相處的好朋友二,…”智遠交代完一些零碎事情以后,便轉入了正題。不出意外,讀的就是有關上回臨別時講過的那些事。信中有這樣一段話:“……來到廠里以后,有兩件事對我震動很大。上班的第一天,廠長親自帶領我們到各車間參觀,這個廠的每個車間的現代化程度都很高。一踏進車間,五顏六色的信號燈,跳來跳去的數字號碼弄得我眼花繚亂。我看著這也看不懂,做做那又做不來,真不知怎么辦才好?還有一件事:_七星期,我們廠的一位青工就是因為錯按了一個電鈕,出了件大事故使國家損失達好幾萬元。
這件事故的所以發生,除了他不嚴格遵守操作紀律,工作馬虎草率外,更重要的是由于他不懂得機器的性能,不掌握科學的操作方法。強強:我真為那位青工也為自己而感到痛心,一個青年人未能為國家,為四化作出一點貢獻,相反還要糟塌國家的財富,人民的血汗,豈不是成了社會主義的敗家子?這哪里還象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慢慢地,慢慢地我醒悟了,由衷地發出了我要學習的呼聲,我懊悔不該胸無大志,想的只是錢和實惠,不該貪圖安逸,夢想有一個輕輕松松而又不花任何腦力的工作。我感到眼前一亮,一種難以表達的喜悅和內疚之情油然而起?!の覒阎植黄届o的心情繼續看下去?!啊阒?,我是不甘心落后的。一個青年應該有為實現四個現代化作出貢獻和立志接好革命班的決心。我已決定報考業余大學,為將來的工作多學一點有用的本領。
這幾天,我正在進行緊張的復習,考試日期即將來臨,請預祝我的成功吧1讓我們勤奮學習,以優異的成績迎接光輝燦爛的明天1你的朋友張智遠xx年x月x日”我一口氣讀完了智遠的來信,沉浸在思索和回憶之中。這一夜,我睡得很晚,除了給智遠寫了封回信之外,我還將那張不及格的測驗卷子中的錯誤進行了仔細的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