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日本,一分錢對于我來說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可從去冬以來,我就為一分錢發生過一件憾事。那是去年冬天的一個下午,全校師生集中在操場聽法制教育課。
“司令臺”上方的橫幅上寫著“育新演講會”幾個鮮紅大字。同學們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今天是勞改犯給我們作報告!”“新鮮!”“聽說其中一個還是大學生呢”,大學生還成了勞改犯?我好奇地等著會議開始。大會在同學們的議論聲中開始了,校長開場白后,臺后右角閃出了四個光頭和“一頂帽子”。
他們的隊長一一作了介紹,最后指著一個穿軍衣的青年說:“他才二十一歲,今年大學外語系本科畢業生,考上了研究生,因犯了盜竊罪,被取消了錄取資格,還判了刑。今天他們演講的內容是談教訓、爭取重新做人。”“大學生”站起來發言了,他說:“……我偷竊行為是從小開始的,是從一些小東西的分贓到單獨偷竊私人、國家財物。
上了大學,我想生活過得舒適一點,就繼續偷東西這時,我的臉一下子熱烘起來,耳朵里嗡嗡作響,它促使我想起第一次冒臉成功的事。那是一次看完電影后,夭下著大雨,電影院門口擠滿了人,至于賣糖擔周圍更是擠得嚴嚴實實的了。那老太太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我趁機涕過去一分錢卻拿了兩根棒糖溜出人群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這時孫振峰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問道:“你剛才拿了幾根?”我知道隱瞞不過就搞了個“兔子分贓”。
孫振峰雖然沒吃,可還是答應替我保密……。我邊聽邊想:可怕的第一次啊!接著,又一個少年犯走上演講臺。他的第一句話是“我今年十四歲”。
呢?這時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用兩手揉揉兩邊的太陽穴。定睛一看,啊,比我才高點點呀。小孩子也要判刑。
頓時,我害怕了起來,我想起“干里之堤,潰于蟻穴”的名句,心里明白了防微杜漸的道理。在我的心中第一次涌現出“一分錢”的懺悔。這時,我真想馬上離開會場,去找那位老太太表示自己的悔過。
回到教室后,老師又說了幾句:“……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希望你們永遠與第一次告別。”這話字字如榔頭敲打著我,平時老師慈祥的日光今天也變得特別逼人。我暗暗下決心,非找到那賣糖的老太太不可。
事后,我多次特意帶一分錢到電影院門口去找那老太太,可找不到;有時逛街,或路過其他學校門口,都注意有沒有那位老人,結果是沒有。這還不掉的一分錢是我難以消除的憾事。